原创 四象工作室 四象工作室
如果在大街上随机问一个中年人,是否会把年迈的父母送进养老院,多半会得到一个不解乃至不忿的目光。
受传统观念影响,中国人如果不能亲自照顾父母,而是把他们送到远离家门的养老机构,是一件很不符合“孝道”的事,然而,考虑到上班族工作繁忙、因健康问题而无力护理等现实状况,这种需求又是切实存在的。
我国目前65岁以上的老人超过1.9亿,其中4200万人是失能或半失能的状态,与之对应的养老床位只有821万张,但大部分养老院却不像数字反映的那样一床难求。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文 | Roxie 图 | 四象设计部
01
养老机构的发展“十年如一日”?
在养老服务领域一直流行着“9073”或“9064”的说法,即90%的老年人是居家养老,7%(或6%)的老年人在社区养老,仅有3%(或4%)的老年人会去机构养老。看似极小的比例,一旦乘以庞大的人口基数,也会变成巨大的需求。
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年底,中国每千名老年人拥有31.1张养老床位,而按照2016年公布的“十三五规划”,到2020年,这个数字应该是35~40张。
差距背后是养老床位增长缓慢的现实——过去十年间,每千名老年人拥有的养老床位虽然增长了四成,但这主要得益于社区养老床位增多,养老机构床位数量的变化并不大。
按每100位老人需要5张养老床位的国际标准计算,我国需提供1000万张以上的养老床位,目前供给还远小于需求。
然而,据民政部2020年第三季度的例行新闻发布会,目前我国共有各类养老机构4.23万个,床位429.1万张,收住老年人214.6万人,入住率仅为约50%。
哪怕是在老龄化程度较高的北京,养老机构的空置情况也没有太大改善。据北京市民政局局长李万钧透露,2021年初,北京的养老机构空置率仍在40%左右。
如此高的空置率导致许多养老院都在苦苦支撑,难以为继。北京市此前针对养老机构的普查数据显示,超过六成的养老机构处于亏损状态,还有三成是勉强持平,仅4.1%能够盈利。
当亏损成为行业常态,养老机构的数量自然不会像雨后春笋一般迅猛增长。
02
不是你想进养老院 就能住得起
比起一味追逐利益,养老行业的重点理应是普惠,然而纯让企业做慈善也不现实,因此,养老机构兼具着公益性和市场化的双重特征。
上世纪90年代以来,各地兴建了大批由政府主导的养老机构,它们的居住条件和服务质量往往都不够理想,尤其是农村地区的敬老院。但在当下,养老机构的受众定位已从“三无老人”等转向更广泛的大众,尤其是面向城市中产阶级的商品化养老服务。
例如,2010年,由中国红十字基金会、北京城建集团联合筹划的北京曜阳国际老年公寓建成,它配备了医疗中心、老年大学等各项养老服务,最初以每平米1.4万元的价格出售,后又开始按床位出租,月租在4000~6600元不等,而同年北京市职工的平均月工资仅为4201元。高端的价位换来的是极低的入住率。
近年来养老服务市场进一步细分,按不同的条件,养老机构的收费标准也各有千秋:公办机构一般在2000~4000元/月,环境较好,但最难入住,动辄要排几年队;低端民营机构低于3500元/月,基本是多人间,以维生为主;中高端机构的月均收费可从3500横跨至30000元,有些甚至要求一次性缴纳几百万元的会费,之后每月仍要交租金,优点是设施完备,服务多样。
那么,养老机构究竟能为老年人提供哪些服务?满足食宿只是基本,文化娱乐也是常见选项,可能还包括心理支持、康复护理等。
据《上海市养老机构评价报告(2018)》,上海市参与调查的养老机构以基本生活照料和娱乐服务为主,提供医疗服务的机构占比为73.83%,提供心理或精神支持的机构占到72.82%,而涉及康复护理的机构只有47.06%,偏偏这几项才是家庭养老难以实现、亟需机构帮助的。
03
养老院成“虐老院”是全球通病
许多家庭花费良多,只盼老人在养老机构里能安享晚年,甚至有不少年轻人早早定好入住计划,希望过上睡了吃、吃了玩的日子,然而,养老院里的生活或许不像想象一般轻松愉快,近年涉及养老院的虐待丑闻屡见不鲜。
随手一搜,就能看到洛阳老人入住养老院2月瘦了近20斤、福州八旬老人在养老院遭捆绑等事件,一些养老机构没有做出恶劣到上新闻的举动,但也不像承诺中一样照顾老人:自媒体八点健闻曾考察一家三线城市的养老院,发现失能老人的房间里满是尿味,护工粗暴擦拭着老人的躯体,对褥疮视而不见。
这样的事情不仅发生在中国,与养老机构的收费标准高低也不完全挂钩,而是一个全球普遍存在的问题。2021年,澳大利亚媒体曝光了珀斯一家高级养老院,每位入住老人通常要交140万澳元(约705万人民币)的押金,这里环境优美、设施现代,但一些老人遭到忽视甚至粗暴对待,导致晒伤、脱水、虚弱至极。
欧洲一项2018年的研究发现,近2/3的养老机构员工自述曾在过去一年内虐待老人,其中最常见是精神虐待(32.5%),包括咆哮、骂人或侮辱,其次是刻意的忽视(12%)和身体虐待(9.3%),甚至还有性虐待(0.7%)。
养老机构虐待老人的行为,和某些幼儿园虐童事件的性质相似,都是针对弱势群体的霸凌。但不同的是,大多数孩子每天都能见到家长的面,可以及时反馈自己的遭遇,老人却可能无人诉说。在这种情况下,入住养老机构仿佛是在拆盲盒,运气好的健康快乐,运气差的如堕深渊。
据《2020中国家庭保险需求调查报告》,谈及养老,只有14.8%的消费者倾向由“子女或亲戚照顾”,超过七成人接纳市场化养老,其中最常见的选择是在离原居住地较近的养老机构养老,其次是通过上门护理在家养老。
选择离家近的养老机构,显然能方便家人“巡视督察”,而后者这种在家生活但不依赖子女照料的方式,是集中式机构养老以外的另一种养老模式,它往往包括开在家门口的老年食堂、提供托管的日间照料中心、可呼叫上门的护理员等等。
一些老龄化程度较高的国家已发展出较为成熟的养老社区模式,比如美国的连续照料退休社区(CCRC),老人按身体状态被分为自助型、介助型和介护型三个类型,社区会提供与各类型相匹配的服务。这种模式集合了居家、社区和机构养老的优点,正逐渐被中国养老产业关注。
诚然,当下养老机构的作用难以替代,毕竟唯有专门的看护场所和专业的护理人员,能帮助部分老人维持基本生活,但在消费与回报难对等、甚至丑闻频发的现况下,养老院还没有全然获得国人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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