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适老化改造到底应该怎么改？

科技跑得太快，把老年人甩在了后面。面对日益庞大的老龄群体消费及使用需求，相关部门推出适老化改造行动，要在老年人走向科技之路的过程中扶他们一把。但是记者调查发现，有些声称适老化的设计却被老年人吐槽不好用。适老化改造，到底要怎么改才能真正适老？《中国消费者报》记者就此进行了采访。

老龄群体数字化改造受关注

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已超2.64亿人，占比达到18.7%。而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4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6月，我国中老年网民规模增速最快，50岁及以上网民占比为28.0%，较2020年6月增长5.2个百分点。

“我国不仅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中老年网民数量也在快速攀升。”中国人民大学老年学研究所教授孙鹃娟对《中国消费者报》记者表示，这让适老化改造具备了基础条件。

中国人民大学智慧养老研究所所长左美云在接受《中国消费者报》记者采访时说，信息技术飞速发展让数字鸿沟问题凸显，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老年人使用智能设备的难题更成为显性问题，而这也有效推动了数字化产品适老化改造的步伐。

2020年12月，工业和信息化部印发《互联网应用适老化及无障碍改造专项行动方案》，决定自2021年1月起，在全国范围内组织开展为期一年的互联网应用适老化及无障碍改造专项行动，着力解决老年人、残疾人等群体在使用互联网等技术时遇到的困难。

2021年4月，工业和信息化部发布《互联网网站适老化通用设计规范》和《移动互联网应用(APP)适老化通用设计规范》，相关规范规定了互联网网站适老化通用设计规范和技术要求，适用于各种终端的适老化网站设计，也适用于网站的适老化改造与技术开发。

《中国消费者报》记者了解到，在2021年“双11”前，淘宝、苏宁易购、拼多多陆续完成APP适老化改造，平台新增了字体更大、界面更简洁、操作更便利的“长辈模式”。2022年1月底，工业和信息化部“互联网应用适老化及无障碍改造专项行动”公布了首批通过适老化及无障碍水平评测的APP。

此外，2021年8月20日，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发布了GB/T40439-2021《用于老年人生活辅助的智能家电系统架构模型》和GB/T40443-2021《适用于老年人的家用电器通用技术要求》适老家电国家标准，施行日期为2022年3月1日。

中国家用电器研究院智慧健康养老工作办公室主任孙鹏向《中国消费者报》记者介绍说，2021年7月到11月，由中国轻工业联合会指导、中国轻工业信息中心等单位联合举办的第一届全国轻工适老创新产品及智能健康解决方案大赛，不仅针对老年人生活起居、健康监测、功能饮食、洗卫照明、助眠康养等场景面向全社会广泛征集具有智能健康功能的适老产品，或由多个产品组合而成的场景服务平台和解决方案，而且《智慧养老家居通用技术要求》《智慧和健康创新产品评价规范》等行业标准和团体标准制定等工作也同期开展。

数字适老化界面框架不统一

“既然是可以插卡的移动座机，为什么不能再增加一块屏幕？”春节前，在北京移动远大路营业厅，正在办理业务的消费者张女士对《中国消费者报》记者吐槽说，由于自己年近九旬的母亲拒绝使用手机，为了方便老年人和外界沟通，家里就必须安装一部座机。有朋友向张女士推荐了适合老年人使用的、可以插电话卡的移动座机。“这其实就是具有传统电话机外观的手机，安装和使用都很方便，但这些产品往往是最低配置，能拨号打电话，但是不能像手机一样使用微信或者视频通话。如果能有一键视频通话功能就好了。”张女士说。

“现在的数字产品大多是面向年轻用户设计的，缺乏对于老年用户使用情况的调查和研究，即使有调研，也往往是针对那些对于数字产品比较熟悉的老年人，对于高龄老年人关注较少。”左美云表示。

孙鹃娟则认为，一方面，一些老年人对于数字产品还存在心理障碍，对这些产品有着本能的排斥，从而制约了其对于数字产品的学习和使用；另一方面，适老功能的设计者往往都是中青年人，他们并不真正了解老年人的需求，或者说只了解一般老年人的需求，对于那些高龄、失能或者居住在农村、文化程度偏低的老年人需求并不十分了解。

左美云还指出，目前的适老化改造虽然取得了一些成效，但是仍然存在一些问题。比如，目前各APP适老模式的入口不统一，有些在“个人主页”，有些则在“设置”界面里，还有些APP虽然在一级界面放大了字号，但在二级界面却仍然是常规模式等。这些都有待进一步完善。

《中国消费者报》记者体验后发现，不同APP的适老模式入口不仅不统一，其名称也有差异。比如各电商平台的入口普遍标注为“长辈模式”，而微信则标注为“关怀模式”。记者点击进入，看到页面解释“字体更大、更清晰……”等字样后才敢确认其为适老改造模式的入口。此外，在微店APP和爱库存APP，记者反复寻找都没有找到适老模式入口。

“入口不统一，称谓不统一，而且需要分别进入不同的APP进行设置。”左美云认为，行政主管机构或者行业组织应推动统一界面框架搭建，让老年人能够从统一的入口进入不同APP的“长辈模式”，这样学习和操作都将更加便捷。

不过，中国商务广告协会数字营销研究院院长马旗戟对《中国消费者报》记者表示，互联网应用适老化及无障碍改造(也称为“数字适老化”)必须有边界，即满足最低适用性和最低改造量，而非追求尽善尽美。“数字适老化是通过适当降低老龄群体使用互联网工具的认知和能力成本，解决他们获得数字商业和公共服务的权利公平性问题，不是解决他们使用权利过程的普遍满意和获得问题。”马旗戟说。

适老化改造应长期逐级提升

马旗戟认为，数字适老化是一个逐步扩展、趋于完善和均衡迭代的进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其中首要解决的应是最基础和最普遍的那些部分和环节(例如老年大字版)，而不是要求重点的网站和APP不计代价做出完美的老年版本。

“人机关系包含了三个层面。”左美云向记者介绍，首先是人机界面层面，这是一个静态的人机交互，也是工业和信息化部推动的适老化改造的一部分，比如大字体、大按键等；其次是人机交互，这一层面涉及到交互行为、步骤、心理和预期等，这一层面适老化的改造有一定难度；最后则是人机共融，在这一层面要达到人机的合理化分工和集成整合。“比如要解决老年人手抖吃饭难的问题，并不是要机器人直接把饭喂进老年人嘴里，而是要让机器补偿老年人手抖动的方向，让老年人可以自主完成吃饭动作，从而获得心理满足。”左美云认为，目前头部企业仍在第二个层面努力。

马旗戟对记者表示，数字适老化将在当前重点网站和APP实施经验和成果的基础上，分成两个维度来继续展开：一个维度是将基础的“设计规范”扩展要求至全部的网站和APP(及类似应用)，完成适老化的普及化和测评认证化；另一个维度是深度探索和精细化互联网应用适老化设计规范，在既有基础和经验上结合老龄群体互联网数字生活更加独特和细微的部分，从而加以延伸完善。“作为一项服务，它需要巨大成本，互联网企业会伴随老龄社会和银发经济的发展，按照市场规律和产品节奏自发地推进数字适老化。”马旗戟说。

孙鹃娟则认为，在适老化改造的过程中，需要相关部门不断推进标准化工作，逐渐完善标准化体系，在用标准进行引导的同时通过强化监督来管理，促进标准的落实。

“适老化改造和对于老龄群体的教育培训等工作都需要长期持续开展。”左美云指出，一些老年人不仅对数字化产品和技术有排斥和畏惧心理，对于晚辈也有依赖心理。同时，他们学习新事物的过程也相对漫长，因此对于老龄群体的教育不仅需要长期坚持，还得讲究方式方法。“比如‘易子而学’，让别人家的晚辈来教自家的长辈，或能减少抵触心理，从而取得更好的学习效果。”左美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