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身边，疫情中的远程医疗

经济观察报 记者 沈怡然直到2月3日，李翠（化名）被排除了新冠病毒肺炎，她才感到再一次被生活眷顾了。李翠是湖北仙桃人，算上“非典”时期，她已经第二次因疑似感染而被多日隔离。

今年1月24日到2月4日，全国从日增200例，到日增3000多例，各地医院还有23000多人作为疑似感染者接受隔离，李翠是其中之一，从发热到被隔离的8天内，“好像在坐过山车”。

疫情中病人恐慌、物资缺乏，她的主治医生黎旭也说，“没有一天不害怕”。

发现病例当日，黎旭留住在医院附近的宾馆，白天摆出气定神闲的样子和病人沟通，下班后，他要研究如何将一件捕鱼的塑胶衣研制成防护服。

新的技术正在试图安抚这种恐惧和焦虑的情绪以及医疗物资紧张的现实。在李翠的房内，有一台一体化云视频终端，类似平板电脑的设备，主治医生黎旭等人办公桌上也有一台，医生每天对病人问诊3-4次，除了病情，两人之间更多是闲聊。

从武汉市的火神山医院到河南省的130家定点医院，再到这座西南部的地级市，在医疗体系外徘徊已久的远程医疗正在进入疫区，面临时代给新技术带来的一次大考，按照以往的经验，通过大考的技术有可能被赋予带来广泛改变的资质。

那么，在此次的疫情中，远程医疗能够证明自己吗？

安慰

“今天中午想吃点什么？”

“清淡点就可以，需要个素菜汤”。

黎旭每天在办公室对李翠问诊3-4次，而除了病情，两人之间更多是闲聊。

双方拨通对方号码即可视频沟通，这是医院为了方便医生远程查房而临时加装的。

如今，这台平板电脑大小的设备是往返医患之间的媒介。在李翠看来，这是个高科技，对黎旭来说，也是新的尝试。

疫情扩散至全国，许多市级、县级医院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黎旭以前并未对轻症病人有太多医疗关照，但这次情况不同，病人症轻，但情绪上的恐慌、抵触，却有可能加重病情，恐慌也导致无序，导致交叉感染。

他认识到，相比治疗，李翠他们更需要被安慰和关注。“比如体温出现波动，病人就来我这问，我便开一些调理的药物，或者夸一夸他们，都有很大帮助”。

“设备只是一个媒介，医疗本身也不是冷冰冰的，是一种人文关怀”，黎旭说。

隔离的几天内，李翠的精神状态转好，直到被排除疑似病例，目前李翠正在病房调养，两天后便可出院。

紧缺

李翠隔离的地点是遂宁市第一人民医院，该院是一所三级综合医院，职工近800人，每年诊治门急诊病人40万人次。疫情期间，发热门诊的日收诊量有二三十人，目前该院共收治8名疑似病人，含李翠在内。

按照流程，从检查、化验、到确诊需要2-4天时间，随后还需一段隔离期，钟南山院士曾提到，适当的隔离观察期在10-14天。当天，李翠被安排在病房隔离，单独一人，这里有一张病床、一个衣柜和一扇窗。

这将是一段孤独的时间。

李翠的主治医生黎旭，一位从医21年的重症医学科主任，疫情期间他负责接诊来院的发热病人，并进行新冠肺炎病毒的排查，按照标准，他只需完成病人相应诊疗和两次核酸检查，然后进行排除判断。

黎旭主要面向重症病人，“但这次不同，疫情中收治的8个人中，全部是轻症，有的甚至口服药就能控制”，黎旭称，但他们的精神状态较差。

“没有一天是不害怕的”，黎旭这样描述自己和同事们的状态，在医院收诊了8个病例后，他们住进了医院附近的宾馆，尽管遂宁市在四川省内病例并不算多，目前确诊了5例，该市病例以输入性为主，黎旭判断，春节前夕大量人从湖北流入，经一段时间潜伏，当下正是病发的高峰。

黎旭称，流程紧急，发现疑似病人后要迅速上报，现在整个医院系统是连轴转的。

目前该院防护物资缺乏，尤其是N95口罩，尽管目前医护人员还未出现感染，但没有物资还要上前线，加剧了医生的恐惧。

黎旭称，最近院里人自制装备，在用下河捕鱼的连体塑胶衣代替防护服，外面套一层一次性雨衣，再套一层隔离衣，带两层口罩、两层帽子。目前看来是有效的，但是比较厚，内里只能穿一件衣服，否则出汗脱水严重。

远程沟通也是另一种解决办法，黎旭称，远程可以减少医护人员的近距离暴露，用技术的方法，缓解物资紧张。

火神山

火神山医院的远程医疗系统已经就位。

36小时内，在中国铁塔公司的配合下，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如竞赛般先后完成了火神山5G基站的建设。移动拔得头筹，从1月23日晚启动应急预案至25日12点整，火神山首个5G基站的开通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在5G基站落成之时，上百台挖掘机还在宽阔的土地上工作。火神山一位参与建设的人士此前对经济观察报表示，移动的硬命令是三天内建成。

工信部官方微信在1月27日发布的一篇名为《湖北管局迅速组织电信运营企业全面建设火神山医院通信设施》的文章中提出“5G网络的开通将保障临时医院实现远程会诊”。此前，四川电信披露了一则信息，基于四川电信的5G网络，四川省卫生健康委组织四川大学华西医院与成都市公共卫生临床医疗中心成功完成了两例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急重症患者的远程会诊。

一位要求匿名的北京资深医生对经济观察报表示，当前公众普遍存在恐慌情绪，缺乏基本医疗常识，由于知识落差和信息混杂，公众无所适从，只要出现感冒症状，就很可能去医院就诊。由此造成医疗机构超负荷运转，医护人员应接不暇，疲惫不堪，防护用品短缺，医疗秩序被打乱，同时增加了交叉感染的机会，十分不利于疫情的控制。

此时，如果远程医疗能够有序开展，进行医学知识普及和专业疏导，对于出现发热、咳嗽、腹泻等症状的患者给予指导，将会有效缓解公众紧张情绪，有助于恢复医疗秩序，促进社会稳定。

恐慌性的就诊、医疗资源的“挤兑”，这是所有疫情控制中不得不面对的困境，如今，技术公司希望能够提供帮助。

1月27日，多家远程医疗科技公司对经济观察报记者表示，正在积极向武汉疫区提供远程医疗服务。其中部分企业已进入疫区，有的企业还在积极寻找供应体系。

在这一天，超过1万人涌入了武汉发热门诊，平均每个医院一天接诊发热病人174人，而真正需要留观的只有377人，一天后，武汉市决定当地发热门诊要24小时开诊。

考验

根据卫健委在官方文件中给出的定义，远程医疗服务是一方医疗机构邀请其他医疗机构，运用通讯、计算机及网络技术，为本医疗机构诊疗患者提供技术支持的医疗活动。

远程医疗在技术上，以远程影像、图文、视频等诊断系统为主，在内容上，以远程诊断、远程手术指导、远程监护等为主。如果从“互联网+”的概念算起，它并不是新鲜事物，近年，市场出现一批研发、销售远程医疗产品的商业公司，但是整体的发展并没有如预想般的顺利，错综复杂的医疗体制和技术本身不足都是限制因素。

遂宁市第一人民医院党委书记、院长侯勇对经济观察报表示，对轻症患者来说，利用远程技术，一方面，减少医生患者频繁接触问诊，减少交叉感染风险，同时，因为病人被长期隔离和对疫情的恐慌，精神和心理状态不好，远程沟通和心理援助可以加强医疗关怀，有效疏导患者心理压力。另一方面，基于现实问题的考量，目前院内医疗物资不足，减少医患频繁接触，可节省防护装备，用于后面接诊的患者。

除了医患之间，医院与医院之间构建远程体系，也是一种方式。侯勇称，在远程系统上，本院曾和北京部分医院建立联系，也与本市县级、乡级医院建立联系，但在实际运用中，医生的积极性还有待提高。

上述北京资深医生对经济观察报记者表示，目前远程医疗技术以体制外的商业公司为主，需要深入到体系内医院进行连接，时间和协调成本较高。

该医生称，相比技术和产品，远程医疗要想发挥作用，更需要一个有组织的、专业性较强的、业内公认的体系。

侯勇称，找到真正适合的场景才能突破来自体系、技术的限制，从本次疫情可以看出，在技术水平差距较大的医院之间，远程诊断、远程交流更加有效，目前疫情到了乡级、村级医院，为加强防控，这些医疗水平较低的医院更需要与市级医院加强医学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