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更好的老年生活,人类走到哪一步了?
△ 有一些你可能从未想过会和老年生活联系起来的服务正在展开。去年,美国的虚拟现实平台 Rendever 开发了一系列针对老年人的沉浸式虚拟现实体验游戏。腿脚不便的老年人也能在游戏里跑步和游泳、去各地旅游。图片来源 | MEDTECH BOSTON
财务独立、提早退休——这也许是不少年轻人的梦想。至于老年生活,他们可能寄希望于找到一家不错的养老院,每天逍遥自在,衣食住行都有人照顾。
但养老院并未真正走入中国的传统文化。一些子女坚信,自己一旦将长辈送入养老院,会在亲友口中成为“不肖子孙”。
老人们也想法各异。建筑咨询公司汉通设计于 2021 年发布的一份关于北京养老机构的调查报告中提到,北京有 85% 的老人并不愿意入住养老机构;有入住意愿的老人中,最终实际入住率只有 1.3%。另外,出于对配套医疗服务和无障碍设施的需求,半自理和不能自理老人入住养老机构的意愿大于 60%,而自理老人更看重养老机构的绿色景观和生活超市等服务。
“不愿被当作病人”是自理老人拒绝进入养老机构的一大原因,因为传统的养老机构以医疗护理为主,大多设计得像医院一样。
△ 1957 年,纽约市牙买加区的一所疗养院内部。由于产业化的现代养老院最初侧重于提供医疗服务,因此建设方案也遵循了医院的规范。图片来源 | nextavenue
变老和生病的确不能划等号,老去只是人类身体机能的正常变化。北京安馨养老(集团)产业投资有限公司创始人、董事长鄂俊宇认为,养老产业“随着老年人身体和家庭变化,需要持续提供服务”。
他说的是近年在养老领域被推崇的概念——持续照料养老社区(CCRC,Continuing Care Retirement Community,称为持续护理退休社区或持续生活计划社区)。这个概念始于 1970 年代的美国。一个典型的 CCRC 社区,并非只有几栋病院式的楼房和专业的健康服务,还包括商业服务和社区服务,涵盖医院、超市、健身中心、公园等基础设施。
社区运营方会评估老年人的身体状态,以健康状态、生活自理程度和专业医疗护理介入程度为依据,设计相应的居住设施及配套服务。当老年人的身体状况和照顾需求发生变化时,他不用离开熟悉的环境,只需更换到同一个 CCRC 社区的其他居住区域。
△ CCRC 社区的服务系统概念图。有些社区还会根据地方特色和老年人的特殊需求提供定制化服务。图片来源 | 昱言养老
是否退休并不是入住 CCRC 社区的门槛。美国网站 SeniorLiving 主编杰夫·霍伊特(Jeff Hoyt)指出,CCRC 社区“不要求用户在退休之后才能入住,不过确实会检查年龄”。也就是说,这类社区主要面向健康和活跃的老年人,大多数住户的入住年龄在 55 至 62 岁,也有 50 岁就住进来的。
根据美国非营利老年服务提供商组织 Leading Age 的说法,CCRC 社区是针对中高收入家庭的退休社区。老年人通常会卖掉自己的房产,来支付 CCRC 项目的入场费和月租。
据美国商业房地产服务公司世邦魏理仕集团一项研究,CCRC 的平均入场费为 33 万美元——所谓的“入场费”,其实就相当于不会退还的项目赞助费,老人们付钱申请入住资格,月租从 3000 美元到 5000 美元不等,但可能会随着需求上扬而增加。
中国的 CCRC 社区发展也有十多年,还没形成比较完善的发展模式和规律,主要以开发商独立运营为主,他们会以“床”或者“房”为单位出租社区内的养老位,按月收取床位费、服务费和餐费等,不同地区之间差异很大。以万科位于北京房山的随园养老中心为例,每个月的收费区间为 6000 至 9000 元,而在广西省南宁市的悦年华颐养社区,月租则在 1900 至 2100 元。
中国这些 CCRC 社区一般建在城郊或经济发达城市群的腹地,如浙江省的乌镇、西塘、桐乡等地,周边有许多老龄化城市的地方。生态环境好、消费水平低和便捷的交通网络,都是吸引周边大城市的老年人来此养老的理由。
搬入专门的老年社区意味着每月都需要大额支出,更多老年人会选择居家养老。中国国务院办公厅在 2019 年印发的《关于推进养老服务发展的意见》中提到,中国将“持续完善居家为基础、社区为依托、机构为补充、医养相结合的养老服务体系。”
为了方便居家养老的老人和独居老人解决日常饮食问题,北京、上海的部分社区服务中心已经提供了十多年的老年食堂、助老送餐车等服务。很多时候,这也是他们每天能和人进行接触的唯一时刻。
中国盘古智库老龄社会研究中心副主任、研究员李佳认为,现在的老龄群体已不满足局限于在屋内的活动范围,新一代老龄群体的特点之一是“对养老生活有更多心理期待”。一个心理期待是老年也有人陪伴、交流,其中,“与子女同住”是许多老人的愿望,但他们又会担心不同的生活习惯带来摩擦。
新加坡的 Kampung Admiralty 社区综合体或许是一个样本,它由新加坡国家发展部的建屋发展局领导,设计重心是“加强多代人之间的联系”。一开始,这个地点是作为住宅用地来规划的。
建屋发展局的副首席执行官 Yap Chin Beng 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之一。他回忆道,团队认为,社区处于毗邻海军部地铁站(Admiralty)和街道服务中心的“黄金地段”,应该能发挥更大作用,于是他们把原本打算建在对面的医疗中心和美食中心一起搬过来,整合成了多功能社区。
△ 整个社区占地面积只有 0.89 公顷(8900 平方米),从上到下像三明治一样分为三块,下方是完全对外开放的公共休闲区,中部是医疗中心,上方是社区空间,包括公园、11 层的两栋老年公寓、老年人活动中心和儿童的托儿所以及游乐园。公共休闲区包括露天广场、美食天地和购物中心,自 2017 年 5 月以来,露天广场举办了超过 135 场活动。Yap Chin Beng 说:“一开始只有不到 30 个居民会来这里活动,现在每天都超过 300 人。”图片来源 | dezeen.com
老年活动中心里开设了手工、厨艺、歌唱等众多活动课,老年人可以在这里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结交同龄朋友。设在旁边的儿童中心让老年人有更多机会和幼龄儿童进行跨代交流,也方便他们替工作的成年子女接送孩子回家。子女下班后,三代人可以相聚在老年公寓里吃饭、聊天。
△ 上层区域的社区公园是一个私密的垂直社区绿地,里面还有一片社区农场,老年人可以志愿照顾这些绿植或种植蔬菜,蔬菜成熟后大家会聚集在一起做饭、聊天。图片来源 | WOHA
这些新型社区的出现建立在人们对“老年”这一概念的认知更新上,但称他们为“适老化”设计并不准确。一般来说,为因生理原因而出行困难的人群所做的设计,都叫“无障碍化”。在 1950 年代,丹麦活动家 N.E Bank-Mikkelesen 在一次智力障碍儿童家长会上首次提出了“正常化(normalization)”的概念:我们要为有障碍的人们创造与没有障碍的人同样的生活条件,而不是让有障碍的人变成正常人。
1960 年代起,法国、德国、日本、韩国等国开始关注老年人的人权理念,逐渐废除了全面监护和隔离的粗暴管理模式,以“维持生活正常化”和“尊重自我决定权”两方面为核心原则。日本在 1993 年改正的《障碍者基本法》里提到,为了实现正常化社会,人们应该注重“对障碍者、高龄者的理解”、“地区内的互动、互相支持的结构”以及“积极进出社会的结构”。
“维持生活正常化”也适用于患有精神类疾病的老年人。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旁的霍格威社区就是专门为患有重度阿兹海默症的老年人建设的“西部世界”。
小镇圈内有街道、剧场、餐厅和商场等常见的公共设施及理发师、健身教练、收银员等由专业护工 24 小时扮演的服务人员,但没有穿着制服的医生、护士。圈外是双层家庭住房,150 名失智老人依照兴趣爱好组成了 27 个家庭。“这样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能更容易成为好朋友。”小镇的运营者伊凡·冯·阿莫罗根(Yvonne van Amerongen)在 TED 演讲中如此分享。
伊凡开始在霍格威社区工作时,这里还是一家遵照医院规范建立的传统式样疗养院。她发现疗养院里的失智老人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总是非常困惑,“他们觉得自己一直住在病房里,身边围绕着穿着制服的医生和护士,天天都想在找出口逃出去。”当伊凡的父亲去世的时候,作为霍格威疗养院经理的她,脑中闪过的竟然是“还好,他一天都没有在疗养院住过”。这使得伊凡开始认真思考霍格威的模式。
1992 年 12 月,伊凡和同事花了一整天时间讨论,想让这里变得更值得人们居住,“他们更需要一个正常的家,住在普通的房子里,而不是病房里。” 2009 年,新霍格威社区建成,运营至今。建设费用主要由荷兰政府出资,部分由当地组织赞助。
△ 小镇居民还有七个“生活方式小组”,例如习惯晚睡晚起的法式生活小组、勤劳的手艺人传统生活小组。伊凡发现,这些老人虽然患有严重脑退化症,但依然能够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用他们彼此之间才能懂的方式社交,继续过自己习惯了大半辈子的生活。图片来源 | DVA Dementia Village
患有阿兹海默症的老人,记忆通常会停留在青少年时期。为了减少他们对新环境的抵触,霍格威社区公寓的室内设计参照 1950 年代到 1990 年代的不同设计风格,以确保老人的居住环境与自己记忆中的风格类似,从而降低他们的焦躁感。
德国杜塞尔多夫的伯纳斯(Benrath)老年中心还有另一种做法:他们在养老院里修建了假公交站。公交是大多数老人最常乘坐的交通工具,虽然永远不会有巴士停靠在这些假公交站,但老人们能在公交站这个环境里获得“回到过去”的感觉。如果老人们走到假公交站等候,护工们会告诉他们巴士一会才来,请他们喝咖啡或者陪他们聊天,让老人们慢慢平复心情,再带他们回到养老院里。
即使没有病痛,在步入“老年”这一人生新阶段之前,我们多少也会感到害怕和焦虑。过去大多数的退休规划教育都以财务指导为主,老年生活其实可以更丰富。
挪威政府开设的一家非盈利成人教育机构中,就有帮助人们规划 60 岁后人生的退休准备课程。教学内容不仅包括指引老人在退休后找到职场外的人生价值,还试图促进社会中不同年龄段人群彼此了解,比如老人们组团去到街头快餐店观察年轻人生活,邀请需要修社会服务学分的中小学生来担任电脑课老师。
当我们谈到养老,往往聊的都是健康、医疗,怎么养生,但专营图书馆服务的日本 DFB 公司却认为这是个机会——相对于儿童市场,老人们才是一直被图书市场忽略的人群,因此他们开设了专为老年人选书的“悠闲文库”。这个文库会根据不同高龄读者的人生经历和求知欲来选书,涵盖了绘本、兴趣休闲读物和再就业指南等。
人们总会对未知抱有恐惧。其实,养老并不总是意味着昂贵的服务和设施。当社会对老年人更关怀包容,可能就会带来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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