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春节，原来是欢乐团聚的日子，今年却撞上了“特殊的日子”。不能见到身在养老医院母亲的我们，却在微信群里，日日和母亲“微来微去”。在这些无法相见的日子里，我们和母亲，竟然互致起许多浓情的问候，表达出平时不会表达的情感。

过了大年初一，大姐在我们“本家人”微信群里贴出一张“医院告病人家属书”。内容概要：经院部决定，实施有条件地禁止病人外出和家属来院探望，并恳请各位家属、老人给予理解和支持。

养老医院的通告

因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蔓延，母亲的养老医院不能随意出入了。96岁的母亲，平时我们四个子女每天轮流去探望她半天，她从来不觉孤独。如此，她怎么办？她怎么想？她能忍受吗？大姐在微信群里发出医院通告，母亲也在我们的“本家人”群内。母亲耳重，但母亲眼明。如果她手机操作“不误”，想必看得到。大姐继续在群里对母亲写：“明天起家属不能探望了。妈妈，有事我们在微信上联络好吗？（医院的）阿姨让我放心，会照顾好你的。我们都忍一忍，相信时间不会太久的。”

母亲当天不响，不应。我们有些心慌，和病房阿姨联系，侧面打听。阿姨回：“很平静，没事。”

但毕竟没见到母亲的“手写真迹”，我们兄弟姐妹都有点忐忑。第二天（初三）上午11：02，母亲在群内的头像边跳出三个字：“后好好”。什么意思？老姐在微信上发去一堆慰问的话，要母亲把字打清楚，把床摇摇高，自己可以在床上动动手脚。母亲在10分钟里没反应。直到11：14，她发出一段文字，刷亮了我们眼睛：“明琍（我大姐），我睡了一个上午，现在精神好了，中饭也已经吃好了，菜是红烧肉蒸茄子丝，不错吧？你们也烧些好菜吃，饭后好好睡一觉，把身体休整休整。好吗？我们以后再谈了。再见！妈。”一字没错。哗啦，引爆了群，一大堆表扬扑上去。不但兄弟姐妹赞，连我太太也写上一段：“妈，您发的微信确实了不起，像大姐说的流畅又乐观。您已经中午饭吃好了，我们偷懒才刚刚起床，要向您学习，按时作息时间。我下午坐下来画图，画好发给您！”

老母亲在养老医院

心情放松了，却发生了一件意外事：母亲手机一个“误操作”，不小心将自己“退群”了。幸好被大姐发现，再将她重新“请回来”。重新回到“本家人”，母亲在下午6：05发回讯息：“今天最高兴的是明琍把‘本家人’又请回来了（该是大姐把她又请回“本家人”微信群），我又可以和你们随意聊天了。你们说在电视里看到了七宝老街（母亲长期住在这附近），很有意思的喔。这几天就多看看电视吧。妈。”群里所有的小辈，提起来的心重新放下来。

初四了，母亲一个上午没声响。下午2点48分，咕嘟跳上来一大段：“刚才阿姨要我起来，去走廊走两圈（平时在养老医院陪老人走路是我们家属的事情），已经走好了，水果也吃好了。已经在床上休息。今天中午的菜是一个大肉园（圆）和卷心菜，还不错吧？我都吃完的。这两天的大便是很正常的，每天一次。回（汇）报完毕。你们在家生活也很正常吧？念念！”一通“汇报”，连群里几个“第三代”都佩服，都翘起大拇指。

女婿陪老太太锻炼身体

我太太在“本家人”群里说要画个图发给母亲，母亲可是当了真，一封点了名的长微信直接“微过来”：“琪琪，你在家里学画作画，自得其乐呀。我想介绍你一个办法，不知道可行吗？上次你们从松江带来的一本松江史志上，有我堂兄雷圭元（著名工艺美术家、书画家）作的几幅画，你可以临摹一下吗？比如书中第22页，画有青菜、竹笋、鱼、萝卜，很逼真。第86页，也有5幅写生……你看看是否适合你作参考。好，就写到这里，希望不久以后可以看到你的画。再见！妈。”不得了，太太惊呼：“只是我的画没法对标大师的画。”这本松江史志，在养老医院的母亲手里有，我们家里也有。翻开来，对上页码，写的都对。

春节里，原来是欢乐团聚的日子，今年却撞上了“特殊的日子”。不能见到身在养老医院母亲的我们，却在这“本家人”里，日日和母亲以这样的方式“微来微去”。在母亲和我们日日能够相见的时候，她最多发来几个简单的字和扼要的单句，我们回过去也有一句没一句。而在这几天，这些无法相见的日子里，我们和母亲，竟然互致起许多浓情的问候，表达出平时不会表达的情感。我们还惊奇地发现，96岁的母亲，会如此勤奋灵活地在手机上划拉出这么出色的文字，热切抒发对儿女们的爱意，发散出富有生活情趣的思想。而且，又一次，让我们见识到了，母亲遇上任何事情后的从容、淡定、乐观、无一丝焦虑的涵养。这还让我们记起，1988上海甲肝大爆发，我们家也有一人“中枪”。社会上恐慌，家庭内惊恐，而当时在医务单位工作的母亲，很镇定，要大家不必慌乱，各人做自己该做的事，立即隔离该隔离的人。骤起的风波，不久即告平息。

在这样的母亲面前，我们还有什么可以焦虑和害怕？

昨天，是初六了。母亲上午一次，下午一次，发来两条微信。

“（上午）今天很顺利。阿姨刚刚开了一扇窗，通了风。接着给我喝了一些大蒜头汤，有些甜有些辣，味道好，可起预防疾病作用，你们在家里也可以烧一些吃。好，先说这些了。妈。”

“（下午）我已经吃过中饭了……刚才阿姨要我起来走走，当我推了轮椅到房门口时，隔壁床的老太也到门口来了，阿姨就叫老太坐上我的轮椅，让我推她到走廊走走，我居然也走了两圈。我现在在医院好好的，你们在家里也要好好的。回（汇）报完毕。再见！妈。”

去年全家人一起为老母亲过生日

母亲，祝您一切好好的！我们也会好好的！

（本文照片由作者提供。题图为作者母亲与孙女在一起）